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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一条蛇致歉

 

 作者: 一枚格子

童年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蛇,这种恐惧一直伴随我走过青年时光,走到中年时光。

snake!snake!我在电脑上打下这个单词,心中有莫名的恐惧,惊悚,战栗。

有一次,孩子们问我:老师:你小时候读书的动力是什么?老师笑了:老师懒,害怕煮饭。他们穷追不舍:读书了,就不要做饭了?老师说,是呀,读书了当了干部,干部有单位,可以天天在单位食堂吃饭呀!

其实,老师还有读书的动力:老师想住上宽敞明亮的楼房,那样的楼房肯定没有蛇。

老师原生的家庭是什么样子呢?

花垣偏僻乡下,四个女孩,没有爷爷奶奶,没有亲戚六眷,父母务农。老师出生时,家里住的是生产队分给的房子,四间房子,两家人住,一间厨房兼客厅,一间卧室,房子的后面是一堵石墙,天晴,太阳顺着石缝射进来;下雨,雨声嘀嗒嘀嗒嘀嗒。

大姐已经是大姑娘了,寄居在对面的付爷爷家,他们家三个老人:爷爷大奶奶小奶奶,还有一个孙女。我住在卧室上阴冷潮湿烟熏火燎的阁楼上,一到夏天,猛不丁就会弹出一条又粗又壮的菜花蛇或者乌梢蛇,虽然这些蛇都没有毒,但是它们的样子,软软的吐着芯子让人毛骨悚然。

乡下的蛇特别多,一到夏天它们就出来舒展筋骨展现自己的芳姿,成为恐吓女孩子的最佳武器。

父亲不怕蛇,我多次远远地看见他捉蛇,他提起蛇尾使劲一抖,蛇就软下来,父亲把蛇整个儿缠在手上,然后他就和村里的伯伯们煮蛇吃。据说煮蛇不能在家里煮,因为家里有洋尘,洋尘有毒,掉到蛇里,不能吃。蛇肉好吃,在童年缺吃少穿的记忆里,父亲常常逗我。我连看不敢去看,更别说吃了。

长大后,我和妹妹读了初中读高中,考上了大学,成为老师。

对蛇的恐惧达到什么样的地步呢?

2009年,我自己的小家建楼房,第一次装上了热水器,有一年的时间,我不敢用热水器洗澡,在我眼里,那软软的摇摇晃晃的水管就是一条蛇,我上厕所的时候因为恐惧不敢抬头看水管。

我曾两次吃蛇肉。

第一次应该是2004年,去外县一所中学监考。有一天晚上,桌上有一道菜,不晓得名字,吃了以后同事们说是蛇肉。还有一次,同事们聚会,有一道菜就是蛇肉,身边的领导说:为啥不吃呢?我说害怕。领导说:不怕,你用牙签掐住,就可以吃了。他把蛇肉用牙签掐好递给我。我做做样子,尝试了一下。味道怎么样?领导笑眯眯的。

家里现在烧的是液化气,每次做饭,我会想起幼时在乡下砍柴的的日子。

农事真多,农民真苦:春天犁田耕地育苗插秧,夏天灌水杀虫采稗草(有时还会因为管水发生小纠纷,需得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出面调停,大家就有心平气和各做各的事)秋天收割还要进行秋种,砍柴的日子常常在秋夏之交的闲时。

有时和小伙伴们一起去,固定的有三个小伙伴,她们都姓麻---我那个寨子姓麻姓张姓龙的人家很多。

那时大家都还在读小学,学校上午九、十点钟上课,下午三、四点放学。农家的孩子懂事早,常常是早上打一背篓猪草再回家上学,砍柴的时间是在放晚学后。

现在的大人谁会让女孩子上山干活,别说让女孩子干活,大人自己都不怎么上山干活了。七十年代的农村民风纯正,几乎可以说没有什么烂儿痞子,孩子们到山上绝无此类忧患。

虽无坏人的骚扰,但深山老林里的那些东西还是有的,砍的柴多是在人家的地里或者离家很近的低矮山坡。一般就是打几种柴:一种是松针。秋天时黄黄的松针飘落下来,静静地洒在松林里。太阳出来了,我和闺蜜们拿着筢子,背着背篓,把松针一缕一缕地堆积在一起,再用手一堆堆紧紧地扎在背篓里。松针很短很软,不能累积在背篓外。这种柴燃得快,农村的锅灶大,人口又多,一背篓柴只能煮一顿饭,不是很受青睐。另一种柴是松球,这种柴往往是用来烤火的。秋高气爽的日子里,松球有的舒舒服服地躺在松针上,有的调皮地躲在松树脚,睁大眼睛四处搜索,往往一两个多小时就会捡得一背篓。松球轻,还带一个蛇皮口袋,将口袋装满松针,背篓上系一根绳子,将口袋牢牢地系住。有些伙伴速度慢,大家七手八脚帮她捡满,一起高高兴兴地背回家。回家的路上会看见村里的男孩子也回来了,他们边放牛边砍柴,他们的柴常常是一担杂木,羡慕死了,恨自己不是一个男的。

离家近的松针和松球不是常常有,因为上山的邻村女孩子多,离家远的地方大人还是不允许去的,于是最常砍的柴是茅草。割茅草要讲究技巧和方法。首先是商量割草的地点,因为如果选择不好会走冤枉路,割不到草。然后到割草地点后大家分块采割,一般不集中在一起,这样有利于在最短的时间割到最多的柴草。割草要细心,防止茅草割破手或者手被镰刀割伤。秋夏季节有蛇,这是女孩子最怕的东西。有一次我就看见岩缝里一条菜花蛇游来,虽说其无毒,但是看它扭来扭去的样子就恶心,大叫着跳到几米远,小伙伴们就来问:怎么啦?怎么啦?

秋收包谷后是大家比较喜欢的日子,可以在地里打一段时间的包谷兜。包谷兜就是农村收过包谷砍下包谷杆的兜兜,包谷有韧性,兜兜经烧,而且容易找。从学校出来后,不出几分钟集合好,然后有说有笑走向一块包谷地开始工作。扳包谷兜,土地太硬不行,搬不动;土地太软也不行,粘性重,速度慢,不硬不软刚好。这种天气总是比较少,搬包谷兜是比较辛苦的活儿,常常搬到一半手就会起泡,但是包谷地里空旷干净,最起码不会担心有蛇的侵扰,而且大家可以边扳边聊天,疲劳就会在瞬间忘却。遇上星期天,可以在地里工作一整天也不觉得累,扳得多了还要分两次搬回家里。

小时候家里姊妹多,父母是将家务事分配好,要么煮饭要么洗衣要么出门打柴,我最喜欢选择砍柴,自由惬意,虽然辛苦。

二三十年过去,我的三个伙伴有一个远嫁他乡我再也没有见过她,听她母亲说,她在异乡过得很好。有两个事业发达,成为乡里数一数二的成功人士。

勤劳的人,一定会用劳动创造出幸福。

我读初一那年,农村土地承包到户,那年,我们家第一年,天天吃大米饭。我读初三那年,父母把家从老街搬出来,告别了阴暗潮湿矮小的石头房子,家里修建了砖房子。母亲说:再也不怕蛇吓着我女子了。

现在我工作的地方有蛇,每每孩子们外出劳动,我就特别嘱咐他们,用棍子把杂草拨开。

我在学校14年,只看见过一次蛇。

那是2011年高考前夕,从学校教学楼到综合楼去,看见一条小花蛇从左边的草丛慢慢游过来。刚好有两个初中的女孩子要从对面走过来,我说:妹,莫过来。她们停住,等到蛇从右边草丛过去,我说:好了,快来。她们问:老师,干什么呢?“有一条蛇从这里走,怕你们害怕。”

在凤凰,我也曾经看见过一次蛇。

十多年前,一帮大人带着几个小朋友到听涛山上去玩,几个大人说,去过好多次了,不想爬山。我带着几个小朋友去。在路上水沟边,看见一条蛇,从来都没见过,全身青色的。镇定叫小朋友们站住,大家听话地站住了,等蛇先有过去,再让大家走,小家伙们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。下山了,五哥说那蛇叫做竹叶青,特别毒。

在永顺,我也见过蛇。

有一年去看望一个受伤住院的老师,回来路上有一个老师说她从来没到过不二门,大家驱车前往。走在山路上,走着走着,我看见一条菜花蛇盘旋在草里。我说,有蛇!后面的燕姑娘大叫一声跑得不见踪影,我跳到旁边的大石头上去。忠友大哥用大棍子把蛇赶走:莫怕,下来,它跑了。我从那里走过,心有余悸。罗校长还在旁边吓唬我:蛇又来了,又来了!

图片来源于网络

 

对蛇的恐惧没道理,到旅游地方逛逛,不敢看地摊上竹子做的假蛇。有一次到妹妹家,小侄女拿着一条假蛇冲到我面前,一阵乱晃,我吓得跳到了沙发边上。她哈哈大笑:二姨,假蛇你也怕吗?妹妹说,你二姨最害怕的就是蛇了。“那我把它藏在二姨看不见的地方。”小侄女乖巧。

长竹笋的季节,是学校招生的季节。有时候在招生路上顺便回来采竹笋,不敢独自一个人行动,总是跟在男教师的后面,生怕啥时候弹出一条蛇。

不敢看蛇的图片,不敢看有蛇的镜头。

2011年到泰国旅游,参观泰国蟒蛇表演。死活不敢进去。师兄说,你跟着我进去,有什么可怕的?怕??表演者让我们摸一摸蛇,20泰铢。我闭上眼睛,摸一摸,滑滑的,凉凉的。

从小,父亲是把我当做男孩子来养的,骑高脚马爬树玩滚珠坐板板车荡秋千,哪样男孩子会的游戏我不会?可是为什么这样怕蛇?

2004年,妈妈家准备建新楼房。我和妹妹说,建啥新房,等你们老了,和我们去城里养老。妈妈说:村里家家户户都是楼房,我们不修新房子,人家会笑话你们姐妹呀。2005年,父母用积蓄建了楼房。新房前后,被两个老人整理得清清爽爽,哪里还有蛇的影子?2016年我家大姐家也买了楼房,她把家收拾得明亮可鉴。老母亲说,你姐像城里人,到她家要脱鞋子,我都不爱去她家。

长大后我学了心理学,知道对蛇的恐惧是一种病,叫做特殊恐怖症。这种病有一种治疗方法叫做系统脱敏法,是反复接触恐惧的刺激,接触恐惧的目标从而逐步适应这种刺激逐渐消除这种恐恐怖。通俗地说,就是要多多接触蛇,就会逐渐打消对蛇的恐惧。可是,我做不到啊!

老友阿昱不怕蛇,还敢捉蛇。学校有一个女同事,家里有蛇场,她在学校看见一条菜花蛇,就抓在手上当玩具,发视频。我在凉水井中学教书时,一个孩子告诉我,老师,蛇,喜欢在阴凉的地方,人不攻击它,它不会攻击人的,根本不可怕。

学校生物专家老廖告诉我:在自然界生物链中,蛇与老鼠等生物通过营养关系构成生物链,蛇在维持生态方面发挥重要的作用。

我们教学生要辩证看问题,可是为什么我却一意孤行呢?

故,胡诌这篇小文,为自己的浅薄向一条蛇致歉。

 

来源:花垣掌圈生活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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